第115章 家宴-《荣耀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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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头点亮手机屏幕,微信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不久前顾朝暄发来正在吃夜宵的照片。

    秦湛予看了两秒,唇角极轻地动了一下。

    屏幕熄灭,他收起手机,转身沿着河边往酒店方向走去。

    ……

    隔日傍晚,上海的天色比想象中落得更快。

    车从市区一路往西,穿过更安静的梧桐路段,进入一片不算显眼却极其讲究的院落式居住区。

    门禁不张扬,车道干净,绿化修得克制,处处都是“系统内的人”才能读懂的分寸感。

    蔺家这些年在南方各一线城市都有分部势力,真正让人敬畏的从来不是财富的规模,而是他们与城市治理、产业资源、人才流动之间那条长期稳固的暗线。

    秦湛予的叔叔就在这座城市的权力轴线上。

    顾朝暄在电梯镜面里看见自己微微收紧的肩线,而秦湛予则一路握着她的手,把她的紧张一点点拽回到“家宴的现实语境”。

    那是一个很典型的蔺家式家庭场域:空间大但不奢,陈设不炫,墙上挂的不是名画而是几幅年代略久的城市规划影印稿与学术会议合影。

    饭桌上没有过度的审视,更多是礼貌、尊重、以及对她专业身份自然的承认。

    这份和蔼并不软。

    它更像一种上位者才有的从容:因为足够确定边界,所以无需用任何情绪去强调边界。

    饭到中段,客厅的大屏被打开。

    视频接入时,顾朝暄才第一次真正见到秦湛予的奶奶。

    老人坐在一间光线很亮的书房里,背后是一整面极有年代感的书墙,书脊上能看见密密麻麻的医学英文专著和国内早期的基础研究期刊合订本。

    她的眼神很清楚,讲话节奏不快,带着长期学术训练过的冷静与温和。

    她年轻时在国内顶尖医学院体系里做基础医学与转化研究,主攻免疫与感染方向,后来参与过国家级重点课题的建设,也带过一批后来成为各大医院与研究院骨干的学生。

    她早早从行政岗位退下来,把名誉和精力都留给实验室和学术共同体,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仍旧保持着每天阅读最新综述、固定参加线上研讨的习惯。

    视频那头的气氛,和秦宅很像。

    不是那种热闹到失控的亲昵,而是有分寸、有节奏的关怀。

    只不过老太太明显更活泼些,情绪起伏里带着一点老一辈科研人特有的爽利和不服老……笑意来得快,关心也来得直接,隔着屏幕都能把人往餐桌边拽一拽。

    顾朝暄能感觉到那份“被接纳”的方式很不一样。

    秦宅那边的温度更稳,更似一张铺得平平整整的毯子,压得住风,也不轻易露出褶皱;老太太这边则像一束顺手点亮的灯,亮度不刺眼,但有一种“我喜欢你就要让你知道”的坦率。

    她并不急着问顾朝暄的背景细节,也没有把她放进任何需要被审视的规则格里。

    她的关注落在更生活、更具体的地方:身体撑不撑得住、工作别太拼、别当自己是客人,过年的时候记得跟十一来家里吃饭。

    这种指向“日常归属”的态度,比任何一句客套的赞许更让人心里发软。

    而秦湛予从头到尾都很安静。

    他坐在她身侧,姿态是惯常的克制,情绪却明显松了一点。

    那不是在会场上被人围着的“秦司”,也不是把她逼到失控的“十一”,而是一个在家人面前终于可以只做“晚辈”和“侄子”的男人。

    顾朝暄甚至能在他极细微的神情变化里看出一种不太外露的顺从:对老太太的嘱咐,他没有反驳的必要,也不打算用漂亮话敷衍过去。

    秦湛予的父亲没有出现。

    饭桌上没有人刻意解释,只是自然地把这一位缺席放进了“家里一直如此”的既有秩序里。

    顾朝暄不需要被提醒也能读懂这种沉默的含义:蔺家的权力版图与家族内部的情感结构,并不完全重叠。

    有些关系是隔着制度、隔着城市、隔着多年习惯形成的距离感,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临时改变。

    这反而让她更安心。

    没有表演式的团圆,没有被强行包装成“完美家庭”。

    一切都现实、也因此真实。

    饭局接近尾声时,婶子明显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她把几封红包放到顾朝暄面前。

    ……

    也是这夜,北京的风更干,更冷。

    陆家有家宴。

    这样的场合对陆峥而言并不陌生……家族里每一个重要节点,都需要有人在场、有人撑住气口,也需要有人把情绪控制在不刺眼的范围内。

    陆祁一家到得早。

    堂哥这几年被家里推得稳,婚也结得早,四年前定下来,如今女儿已经能跑能闹。

    小姑娘小名叫“饺子”,圆乎乎的脸,穿着薄薄的鹅黄色针织衫,鞋底在地上一蹭一蹭……

    她认人很准,见到长辈就懂得点头喊人,转身又能把客厅当游乐场,笑声一响,整间屋子的温度都跟着上了一点。

    陆峥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热闹。

    长辈们围着茶与菜,聊的不是具体项目,而是更抽象的“方向”“节奏”“今年的风向”;年轻一辈则在规矩与轻松之间打着转,既不敢太放肆,也不愿太端着。

    陆峥把外套递给阿姨,动作一贯利落,神色没什么波动。

    饭桌上最容易让人松一口气的,反而是饺子。

    她坐在儿童椅里,被人喂了两口汤就开始皱鼻子,像对“成人世界的味道”充满质疑;下一秒又被一块软糯的点心哄好,眼睛亮亮的,手指还要去够盘子边缘的糖藕。

    陆祁笑着把她抱远一点。

    陆峥看着这一幕,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线,短暂地松了半寸。

    这不是他擅长表达的领域,但他对“生活怎样把人改得更柔软”有一种冷静的判断。

    一个家族真正的续航,从来不只靠权与势,也靠这种细碎的、生动的、无处炫耀却能让人踏实的日常。

    敬酒环节走得很顺。

    他该起身的时候起身,该落座的时候落座,话不多,却句句踩在场面能接受的尺度里。

    长辈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认可里带着既定期待,像默认他仍会是那条最稳的线。

    饭后,他照例去了院里透气。

    烟盒在指尖转了一下,他没有点。

    夜风从胡同深处吹过来,带着一点干燥的冷意,远处隐约有孩子的笑声……多半又是饺子被谁带着出来撒欢。

    灯影轻轻晃动,陆峥靠在廊下,目光落得很远。

    陆峥刚把火机收回去,身后就多了一道脚步声。

    陆祁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并排站在他身侧,肩线放得松,像终于从屋里那一圈“热闹的规矩”里退出来,喘口真气。

    两个人都没立刻说话。

    院里灯光压得低,檐角滴水声细得几乎听不见。

    远处传来饺子被人追着跑的笑声,短短一串,打在夜色上,反倒显得这廊下更静。

    陆祁点了烟,先吸了一口?

    “还放不下?”

    问题不重,语气也不逼,像兄长对弟弟的试探,又像同一条船上的人对彼此心照不宣的确认。

    毕竟这些年陆峥身上那点“没翻篇”的气息,细得很,但从没真正消失过。

    陆峥没有回答。

    他只把烟灰轻轻弹掉,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块被灯光切出来的空地上。那种沉默不是避而不谈,更似一种过于清醒的自控,他不想给任何一句话留下可被误读的尾巴。

    过了两秒,他忽然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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